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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三十三章让我走吧（第1页）

“恶女修真记（..）”！

“你说忆辰，是吗？”

“别念他的名字。”蝌蚪厉声说道，一瞬间忘了自己要干什么。这伤口远未愈合，仍然鲜血淋漓。疏月则泰然处之。

“我母亲说，你常常梦见他。”疏月说。蝌蚪回忆起过去，想到她侵入自己的脑海，不禁发抖。蝌蚪仍然能感觉到她在抓着自己的颅骨，在自己的大脑里翻江倒海。“但是，我猜那些根本不是梦吧，是真的他。”

“她对所有人都这样吗？”蝌蚪回敬道，“有什么能逃得过她？你的梦也逃不过？”

疏月没有回答。

而蝌蚪更进一步。

“你梦到过我吗？”

再一次，蝌蚪无意中击中了疏月。他垂下眼睛，看着面前的空盘子。他抬起手想要去抓装水的杯子，可是又改了主意，手指颤抖了片刻，便把手抽回去，缩进了桌子下面。

“我不知道，”疏月停了一下，最终说道，“我不做梦。”

蝌蚪冷笑道：“那是不可能的，就算是你这种人也会做梦的。”

疏月的脸上拂过些许黯然，些许悲伤，下巴绷紧了，喉结上下浮动，想要咽下那些他不该讲的话。然而，它们还是脱口而出。他的双手又伸了出来，轻轻地敲着桌子。

“我以前常常做噩梦。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，她把那些梦拿走了。就像赵无极说的，我母亲是个思维的外科郎中，切除一切她认为不合适的东西。”

近一个月以来，疏月身上的残忍和暴怒取代了蝌蚪所习惯的空洞。而随着他此刻的讲述，那种寒意又回来了。它渗进蝌蚪的身体，犹如毒药，犹如感染。蝌蚪不想听他那些不得不说的话。他的理由和解释对蝌蚪来说什么也不是。他仍然是个恶魔，而且一直都是。

但蝌蚪无法停止倾听，因为蝌蚪原本也可能成为恶魔的。如果做了错误的选择，如果有人击碎自己，就像疏月被击碎拆解那样。

“我的哥哥，我的父亲，我知道我曾经爱他们。我记得的。”疏月握紧了一把小刀，盯着钝的刀锋。蝌蚪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用这把刀子对付自己，或是他已经死去的母亲。“但我感觉不到了。爱已经不在了。他们两个我不爱了，大部分事物我也都不爱了。”

“那么还把我留在这儿干什么？既然你什么都感觉不到了，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，了结这一切呢？”

“她很难擦去……某种特定的感觉，”疏月承认了，看着蝌蚪的眼睛。“她试图那样对待父亲，让他忘记自己深爱着承慈。但那只是让事情更糟了。而且，”他喃喃说道，“她常常说，心碎更好，因为痛苦令你强大。她是对的。在认识你之前我就领会了这一点。”

一个名字悬在空中，没有说出来。

“尉兰。”

一个在前线打仗的男孩，一个在无谓战争中送命的火精人。他是疏月第一个真正的朋友，疏月曾经这样告诉蝌蚪。蝌蚪现在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，没说出口的那些东西——他爱那个男孩——就像他声称爱我的那种爱。

“尉兰。”疏月机械地重复道，更紧地抓紧了刀子。“我感觉……”他皱起眉头，两眼之间出现了深深的沟壑。他用另一只手压住神庭穴，安抚着蝌蚪所不能理解的那种疼痛。“她不在那儿，也没见过他，她不理解。他根本不是兵，那是一次意外。”

“你说你想要救他，但是被你的士兵拦住了。”

“总部发生了大火。报告称，是蜀人潜入偷袭。”不知什么地方，漏水一样的滴答作响。沉默四处蔓延，疏月思忖着要说什么，要将面具打开几分。但面具已经消失了，他只有和蝌蚪在一起时才能多少真实一些。“其实那时没别人。是我没控制好。”

蝌蚪在脑海里想象着，全是那些他无法告诉她的情景。也许是堆满火药的军火库，也可能是有别的易燃物的地方——只消一丝火星就能完蛋。

“不是我点燃的。是他。”

“疏月——”

“即使是我母亲也无法割掉这些记忆。无论我怎么恳求，她都无法让我忘记。我想让她帮我抹掉这痛苦，而她也试了很多次。然而，结果只有更糟。”

蝌蚪知道他会怎么回答自己，但蝌蚪还是问出口了。

“让我走吧，好吗？”

“不。”

“那么你也会让我死掉的，就像他一样。”

热量让屋子咔咔作响，汗从蝌蚪的背上流下。疏月迅速地站起，把椅子往后一推，摔在地板上，然后一拳擂在桌面上，把盘子、杯子、报告全都横扫到了地上。纸页在半空中飘浮了片刻，缓缓地落向碎成一堆的食物和瓷器。

“不！”他压着声音怒道，那咆哮声极低，低得蝌蚪几乎听不到。随后他就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屋子。

冷家的官兵们走进来，抓住蝌蚪的胳膊，把她从满是纸页的桌边拉开，蝌蚪便眼睁睁看着那些报告越来越远。

据传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，疏月一丝不苟的日常工作——听政、廷议——将全部暂停。得知这一消息，蝌蚪觉得很是惊讶。也许是自己和他的谈话对他产生了超出预期的影响。既然他不露面，蝌蚪也就只能被困在自己的房间里，与林牧之的那些书为伴了。蝌蚪强迫自己阅读，好不再回想起今天早上的景象。疏月是个天赋异禀的骗子，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。

就算疏月吐露了实情，就算他真的是他母亲一手塑造的产物，就像一朵王位之花被迫以特定方式生长，一切也都不会改变。蝌蚪无法忘记他对自己、对其他人做过的那些事。蝌蚪最初见到他时，是被他的痛苦吸引的。

疏月是躲在影子里的男孩，是被遗忘的儿子。蝌蚪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——萌兮是蝌蚪父母心中最明亮的星星，自己永远也比不上她。后来蝌蚪才知道，那些都是设计好的，疏月把自己抓回来，引诱自己踏进他的陷阱。而现在，蝌蚪身处汉中王的囚牢，疏月也一样。蝌蚪的镣铐是灵璧石，他的镣铐是顶上流精耀日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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